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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6章（第1页）

志鲲仔细听完立言申述，抿着嘴儿眯缝眼思索一会，字斟句酌地：&ldo;你的情况，我来栗阳当工宣队长时就听过。后来志鹏写过信，继瑛保国来玩时也谈起……本当到白水去看你……但是，我现在一举一动，好多人盯着，不能随便……考虑到影响，包括对你的影响……&rdo;立言这才隐隐感觉志鲲借用曹丕那句话的真实含意，心里不由发冷。他正感到失望，志鲲话锋一转：&ldo;你今天来向我反映属正当权利。你的材料县委讨论过，刚才你详细说了，不是没道理……&rdo;立言急切地：&ldo;是呀，是呀，总得讲证据吧？&rdo;志鲲做个打断制止手势：&ldo;事出有因……&rdo;本想接下说&ldo;查无实据&rdo;，临了变成：&ldo;但，白水中学专案组也并非完全没材料……&rdo;立言见志鲲尚且这般认定，声调不由提高了：&ldo;问题在于，是捕风捉影，还是证据确凿，是捏造的材料，还是真有其事？！&rdo;

面对朋友质询，志鲲沉吟着。他不能透露县委集体讨论的情况，更不能明说省地委的精神：&ldo;这次运动的重点，就是整那些妄图颠复无产阶级专政的造反派！&rdo;最后，他只能劝慰立言：&ldo;实际上，对你的处分会从宽，并未按结论的三大错误处置……&rdo;这回答有些出格，但他相信立言不会问是什么处分，问了他也不会告诉。

立言果然并不关心处分，反驳道：&ldo;我不乞求谁从宽。只要求实事求是。如果为了从宽，听任拨弄，承认捏造的东西，让他们名正言顺定下来，一辈子背起，那真成了蠢猪！&rdo;

志鲲露出会心微笑，儿时伙伴果然富于思辨。县委讨论时，有人几次决定逮捕；因为主管政法的书记认为证据不足，不同意批捕。否则，哪会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？但志鲲认为，朋友文化革命中问题也够严重，于是说：&ldo;即便就你文化革命中所犯错误来看也够处分……&rdo;立言双手一摊：&ldo;除了&lso;威胁革命领导干部&rso;勉强说得上，其余也是捏造的呀！你想想，田家宝、王树根凭什么把我的过错往自已头上拉？再说，只要实事求是，按政策办，多重处分，我心甘情愿接受！我没干的事扣在头上，即便不处分，我也不接受。&rdo;这诘问有道理，并且，毒打李树清是立言运动中主要错误。如果这条竟属捏造，白水中学专案的确有问题。志鲲忽然一笑，问：&ldo;是不是7?20之后，你压他们压狠了……&rdo;立言叫屈道：&ldo;团结都团结不过来，怎么压哪？那段日子，他们靠边了，只是再不能整人罢了，于是，感觉受压。这些人向来靠整人吃饭。整人整惯了，一旦不整人就显示不出自已的存在；整人整惯了，一旦不整人仿佛被别人整了一样难受！&rdo;这话让志鲲又一笑，沉吟有顷，终于作出决断：&ldo;行，你先回去。我要县&lso;两清办&rso;复查一下。&rdo;

从县革委会出来，立言底气十足，脚步轻快。街两边店铺虽然古旧、矮小、逼窄，还不如大兴隆巷的住房，今天在立言眼里很亮堂。他心情愉快，决定先逛书店，而后去回民餐馆吃碗牛肉面，再看场电影。走到十字街，听见有人喊他，循声看去，是田家宝。

田家宝比立言先受处置，记大过一次，调到曲剧团拉琴伴奏。得成年累月下乡演出，不如教音乐安逸，让他叫苦不迭。田家宝介绍身旁一个俊俏后生，说：&ldo;他就是党秀帘。&rdo;

党秀帘是栗阳有名的曲剧演员。王任重到栗阳，专点他演唱《十八摸》。唱词淋漓尽致地描述男人将女人从头摸到脚的细节。文化革命初期，党秀帘自然受到冲击，打成黑帮。后来造了反。党秀帘和华秀梅都是剧团台柱，称为&ldo;栗阳两秀&rdo;，经常搭档演戏。男有情，女有意。但是，华秀梅由伯父华大为介绍，与王槐青儿子订亲，同党秀帘只能眉目传情，难遂心意。有年夏天，华秀梅邀党秀帘去家里吃饭。边吃边聊，到晚上八点才散席。华家离城里三十多里路，班车早没有了。华秀梅在堂屋里支起高梁苫子让党秀帘留宿。半夜，华秀梅起来上厕所，转来时，一头钻进党秀帘帐子里……第二天回剧团，党秀帘左思右想不对劲，向党支部坦白所犯错误。为这事，不知受到多少批斗。结论是：&ldo;一贯宣扬封资修糜烂生活方式；受批判后，不思悔改，竟敢造反，向党反攻倒算，并变本加厉腐蚀毒害社会主义青年，诱奸华xx，实属牛鬼蛇神。经研究，戴坏分子帽子，监督劳动。&rdo;

听党秀帘细声细气、一扭三晃讲完自已遭遇，立言莞尔一笑。田家宝知道他不喜欢&ldo;娘姨相&rdo;，戏谑道：&ldo;华大为是县常委，王槐青是公安局长，俗话说&lso;老虎屁股摸不得&rso;，你连老虎的都敢戳，哪有好下场！&rdo;党秀帘毫无羞耻地回答：&ldo;看了她那桃花脸、莲蓬奶、马蜂腰，谁能不动心？&rdo;这话让立言两个乐不可支。虽然讨厌这太监似戏子，立言仍抱不平：&ldo;如果真是你说的情节，哪谈得上诱奸？更不能戴坏分子帽子！充其量只算恋爱越线，了不起记过。&rdo;党秀帘早听田家宝称赞刘立言有水平，这番辨析教他看到翻案希望。他拉立言上回民餐馆，由田家宝陪起，自已跑回剧团拿处分文件给立言看。

席间，立言逐字逐句批驳处分党秀帘的结论材料，又说：&ldo;家宝的处分也重了，手枪是音乐学院同学给的，写成&lso;抢枪&rso;与事实不符；打李树清是他整你黑材料，愤激下冲动而致，调离便算处分，还记什么大过？&rdo;说得两个背时鬼眉开眼笑，立言趁着酒兴指点道：&ldo;抓住结论中一条主要问题推翻，便可大大减轻处分的。&rdo;三人边喝酒边议，下午三点才分手。立言要赶末班汽车，书店、电影院自然没去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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