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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8章（第1页）

唐衡山平易近人，风趣健谈，点子极多。反击右倾翻案风开始，为营救去年被抓捕的谢妙福等人，他做个门板大中式信封，让人抬着到市公安局，致信敦促放人。这种新奇做法，格外引人注目；寓意幽默，令人忍俊不禁。一时观者如潮，跟随看热闹者达数万人，颇壮声威。对当权派和进入省市革委会群众代表‐‐即将成为当权派的夏帮银、朱洪霞、胡厚民却是殊无好感，成天跷起二郎腿、抱着膝盖、嘴角衔根烟，骂他们是走资派、投降派。颇有传统中国知识分子恃才傲物、狂放不羁的作派。

这天，齐若男去唐家，适逢唐衡山召集潮流派头面人物为水塔版组稿。水塔墙是三镇舆论中心，贴在那里的大字报不仅篇幅长、份量重，因为代表一个派别整体水平，尤其要求文笔好。经与劭正茂、杜则进两个写作班子协商，轮流发表文章。眼看又该上大字报，却无合适稿件：汉阳客车配件厂的文行礼原为合同工、临时工造反组织&ldo;赤总&rdo;头头，白白净净，一手字写得漂亮，却连封短信也糊弄不团圆；汉阳锅厂的宫丰雨，黑胖黑胖，官派十足，话都说不清；武锅刘兴隆五短身材，原为钢工总联络部长，号称笔杆子。白雉山瘦精精，书生气十足，复员前常在《解放军文艺》发表诗歌，两人平素与唐老头唱和相与，论起古诗的平仄对仗、练字练句滔滔不绝，可是，委托他俩写首百行新诗却哑了火！是防着不过关，唐老头要他俩分别写作，从中选择。主题只要纪念5?16通知发表十周年即可。不想，两人大作交来，唐老头直摇头：一个写成押韵的口号，一个陈词滥调，半文不白，佶屈聱牙。哪能贴出去？文行礼建议他亲自写。唐衡山皱起眉：&ldo;前三期都是我写，老由我来，岂非包打天下？革命是大家的事嘛。再说，我作他们指望，毫无准备，哪来得及！&rdo;一筹莫展之际，听见门外老婆子打招呼：&ldo;小齐，你来了！&rdo;唐衡山灵机一动，迎出房问齐若男：&ldo;好姑娘，你不是说认得写《反潮流之歌》的人，嘱咐引来交个朋友，怎么老不引来？&rdo;齐若男答道：&ldo;就是小蓉朋友立功的哥哥呀，我不对你讲过，后来他回栗阳策划了杨当事件，栗阳公安一直在追捕他，所以没能引来。最近才回，又忙着向夏朱胡反映栗阳情况。你也没提了，我就没向他讲。再说，我只与小蓉立功熟份，同人家从未交言。赶明日引来就是了！&rdo;唐衡山听这般说连连摆手：&ldo;赶明日？哪个明日？一万年太久，只争朝夕！我请他来又不是相女婿挑媳妇，还择日子？我想让他写篇稿子。马上出&lso;水塔版&rso;。还有三天，再捱就没戏了。&lso;救戏如救火&rso;，好姑娘，这会就把他找来！&rdo;说到最后，简直央求了。瞧着素来心高气傲的老头子这般着急，齐若男红着脸儿笑道：&ldo;他又没参加武汉运动，怎么写？&rdo;唐衡山说：&ldo;纪念5?16通知发表十周年嘛，从整体上阐明运动意义就行。&rdo;宫丰雨打着官腔：&ldo;老唐，你认为会写得比白雉山、刘兴隆好吗？&rdo;唐衡山答：&ldo;陈宝卿头天写大字报攻击我们，他第二天贴出&lso;题大字报‐‐兼答陈宝卿&rso;，按其功力和经历，应该行。小齐，先把刘立言请来见个面再说嘛！&rdo;

这样，齐若男只好再去大兴隆巷。一路上，想起刚才唐衡山说的话，心里直骂死老头子，明明你没闺女，又说过只当我是多养的姑娘，怎么把找人写稿子比成&ldo;相女婿&rdo;？传出去岂不成了笑柄！瞅哪天没有旁人，非要唐婆婆骂他老不正经，骂个狗血喷头才好呢！这么一想，好几次，她准备转身回家。但是，考虑急待出版的大字报和革命任务，硬着头皮上汉正街。转而一想，刘立言三十四五，自家只二十六岁，年龄相差如此之大，怎么可能呢？于是，毫无忌讳，加快脚步。

齐若男走到武胜路口，碰见小蓉、立功、立言三人。问他们去哪儿？听小蓉讲去找二胡，不由惊叹幸亏遇见，免了跑冤枉路。小蓉说：&ldo;你不是去唐老头那里找开心，怎么又转来？&rdo;齐若男告诉道：&ldo;唐老头听我说《反潮流之歌》原稿是刘老师写的，硬要我请刘老师写篇纪念5?16发表十周年的文章上水塔版，而且时间很紧，三天……&rdo;立言惊愕地：&ldo;噫，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，连立功、小蓉我都没告诉呢！&rdo;齐若男莞尔一笑：&ldo;那天清早你悄悄贴在书店墙上时，恰好被我瞅见。我一读，的确很感人。后来见别人都在抄，我也抄了一份，给了唐老头。记得原来题目是&lso;题大字报‐‐兼答陈宝卿同志&rso;。是老头子改成&lso;反潮流之歌&rso;贴到水塔，结果，全武汉传抄一时，真可谓洛阳纸贵。还有人谱成歌曲传唱呢！&rdo;立言由衷地赞成：&ldo;题目改得好。比我原来题目更确切，更有战斗性！&rdo;小蓉不依了，搡着立言：&ldo;好呀，你连我也瞒着搞地下活动！还有，齐若男，你的嘴也太紧了吧？&rdo;立功笑道：&ldo;小齐，你原来早就注意我哥啊！&rdo;这话未免唐突，使立言和齐若男露出窘态。小蓉白了立功一眼；立功吐吐舌头又伸了进去，仿佛这样可以把说出的话舔回。立言打破尴尬：&ldo;行，既是要稿子，不必见面，明后天完成了送去。&rdo;齐若男本想细细谈下唐老头组稿要求，同时，心里疑惑：不同老头子议论一番能写好吗？只为立功适才突如其来一句深感羞涩，于是，打个招呼：&ldo;你们去吧，我还想到菜场带点菜回家。&rdo;说毕，反向而去。瞅着三人走得看不见，才转回唐家交差。唐衡山听齐若男讲罢约稿经过，埋怨道：&ldo;去投降派那里不也经过我家，为什么不顺便带来谈谈呢！&rdo;随后叹口气：&ldo;看来，也作不得指望，自已写算了！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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