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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2章（第1页）

在刘家，真正没介入的是立功。趁警察悉数上街监督群众活动，小蓉和杜师娘去武胜路看热闹，他约上几个朋友，在杜家豪赌起来。得意忘形，竟将麻将扳得嘭嘭作响，高声喊叫：&ldo;一筒！自摸门前清的清一色！每人八百元呀！&rdo;恰巧，红脸路过，窥测到刘家老二如此张狂，阶级斗争之弦又紧绷起来。急忙忙跑到派出所向留守的吴户籍报告。吴户籍皱起眉回答：&ldo;这有什么好报告的？如今在家里赌博的都是好同志，倒是应该表扬！&rdo;

每天傍晚，大兴隆巷内，没外出活动、留下看家的居民自动集聚在李卫东门口，交换消息，议论时局。直到从武胜路、汉阳桥头归来的亲人绘声绘色讲完当天发生的故事，方始意欲未尽地散去。在那段时间，人们不知度过多少不眠之夜啊！

这次，连退休的余科长也显出慷慨激昂，虽然仿佛只对妻子柳月华说话，声音很大：&ldo;官倒，太不像话了！&rdo;姓左的鱼贩子愤愤不平：&ldo;老子卖几十年的鱼不抵他划张条子，！臭！比鲢子鱼死了还臭！&rdo;胡荷花更是劲头十足，将加工纽扣的活儿撂给丫丫一人做，尽在人群里转悠着，闹嚷嚷，李卫东拦也拦不住。不知什么时候，她已知道小女儿跳楼死了，当毛毛向她要钱上北京，她掏空口袋，叫着：&ldo;去，去，去！革命自有后来人！&rdo;孙家驹摘掉帽子，变得肆无忌惮：&ldo;我家四毛昨天在汉阳桥头放火烧了那辆汽车，看哪个能把他怎么办？！&rdo;

四毛，这个高额头、小眼睛，成天一声不吭、赚了钱不会花、只喜欢看书的年轻个体户竟表现得如此勇敢，邻居不由又佩服又自豪。不愧是大兴隆巷的小伙子啊！

刘袁氏从不掺和街坊的议论，坐在卧房里窗下，边加工小商品边听壁脚。瞧见儿子回了，踅近前叮嘱道：&ldo;莫去看热闹啊，听杜师娘讲，跃进说，到处是便衣。又摄像又录音！&rdo;紧接着问：&ldo;立言，你看，这样闹翻天，会是什么结果？&rdo;

&ldo;刚才同表叔扯了的。这样下去，肯定会像七六年&lso;四五&rso;运动时，要了！&rdo;

&ldo;唉哟，他家毛毛去了北京啊！&rdo;

&ldo;那怎么办？看他的命了！&rdo;

&ldo;荷花这疯婆娘！她不把钱，伢哪能去呀！保国狗杂种怎么偏偏这时候又出差哟！&rdo;

&ldo;…………&rdo;

果然，6月4日，电视台、电台、报纸宣称：凌晨三点，北京部队顺利平息发生在首都的反革命。同时，刊载、播发现场照片：焚烧的汽车、悬挂在立架桥上，被暴徒打死的解放军战士，尸体烧得面目全非，血肉模糊……

这消息，无啻平地一声雷。武汉三镇各中心顿作鸟兽散。紧接着，警察通宵查夜，四处缉拿份子。人人噤若寒蝉。

一天晚上，刘袁氏进房睡了。立言清理好堂屋货物，正要上楼。听见&ldo;笃笃笃&rdo;，有人轻声敲门。他打开门，瞧见李卫东带着毛毛和一个年轻人站立门口。

&ldo;立言……&rdo;

&ldo;表叔，不用讲了，我明白。快进屋！&rdo;说着，立言让他们进门，又领上三楼。

&ldo;这是立功和小蓉的房。他们今晚肯定住那边了。你俩可以在这里休息。&rdo;

&ldo;谢谢伯伯！&rdo;

&ldo;他们是从汉阳静月庵逃过来的。连尼姑庙都翻个底朝天呀！&rdo;

&ldo;伯伯，这是我的同学李望春。静思大师是他养母。&rdo;

&ldo;你们躲在这里不打紧的。立言伯伯是人大代表，红人！我得回去，免得查户口我不在，引起疑心！昨天，孙四毛就是红脸那老婆娘带吴户籍抓走的。&rdo;

&ldo;毛毛，你们休息。不要开灯。我送你爷爷！&rdo;

立言送走李卫东，关了门，又拎了开水上楼，拿给毛毛喝。忽地，&ldo;嘣嘣嘣&rdo;，又有人敲门。他站在楼梯上，听见母亲惊醒后，问是谁？这么晚了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啊！

&ldo;查户口！&rdo;

立言赶紧下楼开了门。

吴户籍领着几个警察当门站定，好一会不说话，眼光凶狠，逼视着他，仿佛审讯人犯那般施加无声威慑。立言笑道：&ldo;刚拎了开水准备上楼洗了睡的呢！&rdo;说时，放下水瓶，掏出红塔山一一奉上。吴户籍虎起脸，眼仍窥测立言表情，连说：&ldo;不吃，不吃！&rdo;另一个警察问：&ldo;你们家这大一栋楼，出租没出租给人住呀？楼上住哪些人呀？&rdo;区人大代表不受逮捕和搜查，他们应该知道的。用查户口名义也不恰当。立言知道&ldo;来者不善&rdo;，不能阻挡。越挡越引起怀疑，只好装苕。

&ldo;三楼，我兄弟和杜小蓉。二楼，我在住。一楼，我老娘，再堆些百货。每层就只一室一厅。我也嫌小呢，还出租？嘿嘿！&rdo;

&ldo;四楼呢？&rdo;

&ldo;四楼是平台，堆些乱七八糟东西。你们上去看能不能住人？要是杜援朝和杜跃进不住单位，我兄弟不把小伢放在老亲娘那里，这屋子还要挤！&rdo;

一听提到局长和队长名字，吴户籍脸色方始缓和，仿佛才知道：&ldo;哦，杜局长和杜队长是你家亲戚呢！&rdo;门外夜暗中，郭副所长说：&ldo;走吧，走吧。刘立言，人家有觉悟的。怎么会同那些毛头大学生搅和？&rdo;立言乘机奉上一铺烟：&ldo;来，来，烟茶不分家嘛。不喝茶，烟总该吃一根啊！&rdo;一行人这才接了递给的香烟。吴户籍还打了火机给立言燃上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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